人死觀

中國人的傳統對死亡是忌諱不提，好像多說幾句便加速死亡來臨似的。中國文化的搖籃----春秋戰國時代----諸子百家對此少有發明。今天的中國人所持的有關死亡的概念，許多都是靠「外國進口」。

至聖先師孔子，也對死亡採取迴避的態度，「論語：先進篇」中的記載：

季路問事鬼神。
子曰：「未能事人，焉能事鬼？」
「敢問死……」
曰：「未知生，焉知死！」

孔子有教無類，「論語」中記載，每逢有弟子向他請教，總是有相當精警的答案，像這樣拒不作答，而且「噴到人一面屁」的例子，並非孔子的習慣。後來有很多人為孔子辯護，說他重視人文啦、實事求是啦、不作無謂的臆測啦……

為甚麼會這樣，是另一個有趣的問題。



死亡是每一個人都要面對的最後的現實，對死者臨終前痛苦的驚怖、對世界上事物和親人的留戀、對死亡後將會如何的「無知」和「無助」而產生的不安之感，構成了「人生觀」內最重要的問題。

求學期間，哲學教授特別開了一個「死亡」專題課程，一堂Lecture下來，轟得我們腦神經嗡嗡作響，結束時教授總結說：”If you are not interested in death, you are not interested in anything.”

有死亡，才顯得生命寶貴。一個人怎樣看死亡，直接主宰他的生活態度。所以，說：「未知死，焉知生？」也未嘗不可。

傳統的中國人和世界上很多民族相同，對死亡的看法有兩大取向，第一個是認為「人死如燈滅」，例如漢朝的自然主義思想家，以王充為代表。持有這個看法就簡單了，根本不用多談。

第二個是認為人是由肉體 + 靈魂組成的；大概因此看見死人肉體雖在，卻沒有生人的活動能力和反應，認為一定是「靈魂」脫離了肉體的緣故了。

到底脫離了肉體的靈魂的下場是怎樣的？有人認為英雄豪傑、賢良之士死後，可以成「神」或成「仙」，有能力保佑世人，所以歷來有為他們建立廟宇來拜祭的風俗；一般凡人的靈魂，也可以在某個空間之內以某種形式 (「魂」或「鬼」)存在。但是靈界與我們這個人間的溝通，有不同程度的的限制：「神仙」在很特別的情況下才會向世人顯現，通靈的人才可以和死去的「人」溝通、特別「猛」的鬼才會讓一般人也經驗得到…..

至於凡人死後的「魂」或「鬼」可以在靈界之內存在多久，10年？50年？100年？永遠？一般人是不作深究的。中國沒有多少哲人作過詳細思考，大多數中國人都是模模糊糊地認為「魂」或「鬼」沒可能永存，總有一日是會消散的吧。

佛教在約2000年前的東漢時代傳入中國，才引入了「輪迴」的概念，即靈魂會在因生前作惡在陰間受苦、再投胎成另一個人(或動物、其他低等生物)。

很多人以為「輪迴」是佛教的原創和核心思想，其實並非如此。

「輪迴」是古印度文化的傳統觀念，不獨人會輪迴，連眾多的印度教諸神也會輪迴，一個神有不同的化身，民眾可以自己挑選一個作為敬拜的對象，到了今日仍是如此。印度教(Hinduism)是印度的主流宗教，早在佛陀創教之前，已經主宰印度文化很長時間。佛陀的學說在印度文化中可以說是革命性的，很大部分是分析物質存在的虛幻形式、人不應沉迷肉體和感官的滿足、一切事物皆緣起故本性空、人應看破死亡的恐怖、著重自我覺悟和解脫；「輪迴」的詳細情況嘛，談得不算多，這與一般人以為輪迴是佛教最具代表性的概念是不同的。

至於後來的佛教抵擋不住印度主流文化，再加重印度教的輪迴和多神論的元素，傳到外國大盛，在印度本土反而勢孤力寡，是一段複雜的文化發展史。今天有些佛教中人著重談輪迴，用意勸人為善，則是另一回事了。

我們所見每日所見所知的，均是現世之人，您我有沒有前生、前生是甚麼，有誰曉得？民間有些江湖術士自詡能幫您查「三世書」，真是信不信由你。但經常有些國際花邊新聞，說某國某人，忽然懂得說一種未學過的外國語言，或忽然記起自己是若干年前死去的的某人，並且帶記者到一處今世未到過的墳場，講出某人的名字、生卒日期、墓碑所在，一一核對無誤，真是奇哉怪也。

看過一齣法國電影「童妻」(Manika, une vie plus tard, 1989)，是根據一位在印度傳教的天主教神父的報告拍成的。這天主教神父在印度一處偏僻漁村工作，村中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女童，經常吵著要到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找她的前生丈夫。神父好奇，乃徵得女童父母同意，親身帶她到加德滿都去。女童出生以來從來未離開過漁村，但是到了加德滿都，一切瞭若指掌，穿過大街小巷，直抵一處富有人家。女童上前呼出要找的男主人的名字，自稱是十年前死去的女主人的投胎，男主人出來，女童與他講起家中之事，以及她臨終兩人獨處時說過的話，無不絲絲入扣，眾人均驚異不置。

2005年11月中布里斯本市某華文報刊，淨空法師的文章說，宋朝的奸臣秦檜害死岳飛，罪大惡極，乃七世投胎都是做豬，並說此事「有很多書籍記載」。嘩！真是我在2005年的重大發現！世上高明之士，請告訴我是那些書籍？作者如何得知？

筆者對輪迴之說，仍然採取保留態度，不肯定也不敢否定，以上所寫，供大家談助可也。


(文章允許轉貼，請具作者名字： 梁煥松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