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神父師長

收到老同學的電郵，知道我以前的中四班主任兼英文老師 ，今年83歲的Joseph Foley 神父，在愛爾蘭都柏林的安老院中身患重病，使我寫這一篇文章來記念我的神父師長。

我讀的九龍華仁書院是名校，當年我是窮家子弟，憑全香港小學的「會考」成績獲得派位進去唸書，從1966年讀到1973年，包括5年中學、2年大學預科。

九龍華仁書院是歷史悠久的教會學校，由愛爾蘭的天主教耶穌會的神父主持，出過很多學術精英、商界和政界名人。一班愛爾蘭來的神父，全部都是大學生，有自己的專科，所以也兼任教師工作，並不是單做傳教和教英文。


神父師長擔任的科目，除了英文還有物理、生物、歷史等等，而且他們有很多私人興趣，閒來還帶一些學生的課外活動，和我們玩在一起，並不如一般人想像的嚴肅不可親近。例如Kennedy神父教我們幾名頑皮好動的男孩騎摩托車(電單車)在操場無牌飛馳、Finneran神父教我打網球，華裔的徐修士是教我彈結他的開山祖師。

華仁書院雖然是天主教學校，卻沒有積極向我們傳教。

之前我讀的基督教小學，天天有早會，不管你信不信，人人要唱聖詩、讀金句、參加祈禱、聽講道，實行疲勞轟炸的洗腦。華仁書院沒有必要參加的宗教活動，聖經課雖是必修，但叫做Biblical Knowledge(聖經知識) ，只是作為一種「知識」來傳授，並不是作為勸人相信的手段，與我讀的小學高調地灌輸「基督教是真理，是唯一的真理」的手法明顯地不同。

聖經知識課上，神父還鼓勵我們自由思考，主動提出一些富爭論性的題目問我們有甚麼看法，如人類原祖阿當夏娃的兒女找甚麼人結婚、彌撒之中神父「聖」過的聖體有沒有物質上的改變成為基督的肉、耶穌在十字架上是真死還是假死…..有興趣領洗的，可以參加另外在課餘為我們開的「受洗前教義補習班」，但上完了入不入由你，來去自由，總而言之，十分Open-minded。

這些神父來了香港都很多年，平時雖然和我們說英文為主，心情好的時候會和我們全廣東話對白，雖然音調怪怪地！他們以香港為家，很少回愛爾蘭，有些還是一家人中幾兄弟都「出家」做神父，被差傳到世界各地，父母去世後，最親的地方就是香港，最親的人就是我們一班學生。

Foley神父教我們時還是壯年，十分有活力，他做我們F.4B的班主任，又教我們英文和Reading課(其實是「文學」課)，記得那一年的班際旅行，他脫下平日一定穿的神父白袍，穿上便服，大唱自己作的「廣東話」歌：「我地今日好開心......」表露他不羈的一面。他還不避嫌疑，在我們面前抽起香煙來，那時我們才知道原來他是一個煙槍，我還記得他抽的是廉價的「百萬金」牌。我忍不住問：「Father, can a priest smoke?」他輕鬆的答道：「Why not ?」

世界潮流改變，肯「出家」的人越來越少，所以華仁書院的神父垂垂老去，一個個的蒙主寵召，有後繼無人之嘆。我讀書時候的神父，現在尚在世間的，只剩下兩三位了。

神父生活樸素，他們擔任教職，每人得到一份香港政府規定的教師薪津，但是全部上繳校方，支持學校的經費，校方給他們食宿，「當家神父」發給少許零用錢，僅此而已，神父們可謂一生奉獻了給上主和我們。

(文章允許轉貼，請具作者名字：梁煥松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