窩打老道1號

左邊是「窩 8」，右邊淡黃色的一棟便是「華德大廈」。中間那一大堆便是果欄、雞鴨欄。

「窩打老」道，典型的舊香港譯音，Waterloo，按歷史教科書是威靈頓打敗拿破崙所在的「滑鐵盧」了。

提起窩打老道，香港人大概會聯想到「何文田」 或「九龍塘」那邊的高尚住宅區，我小時住過「窩打老道1號」，那時講起來也飄飄然，希望有人會(誤)以為我是富家子弟哩。

查實窩打老道的一端是九龍塘，但另一端是通到油麻地海旁，這邊是全香港居住環境最惡劣的地方之一！我住的「窩打老道1號」，說得精確一些，是窩打老道1號 A 的「華德大廈」，近年陳方安生的弟弟方曼生牽涉到一宗命案，模特兒彭楚盈在這大廈的家中喪命，過了幾個月才被發現，報章有報道的。

我讀小學時，還是住在廣東道808號，要「倒夜香」的舊式唐樓，1966我讀小六那年，爸爸終於買了樓，就是附近的華德大廈，價錢約二萬元。


華德大廈最令我們興奮的，是有水廁。它樓高十多層，有電梯四部，當時在油麻地，不計彌敦道那一帶，算是鶴立雞群了。 

事實上，它的居住條件，只比當時的政府屋村稍好一點吧了。 

它是長條的「石碑」型的大廈，每層有十幾個單位，一字排開，前面向窩打老道是住戶的窗，後面是門口，面向一條長走廊，無擋無阻，站在走廊上可以望盡西九龍，一直望到大角嘴、長沙灣、美孚和更遠的地方。 

我時常摺些紙飛機從樓上扔下，看著它飛呀飛，飛到很遠很遠的視線之外。 

我們買樓時，大廈建成已有幾年，因為單位很多賣不出去，建築商乃把單位一開為二，中間隔開，小的一邊只有約200平方尺，大的一邊也只是200多一點，我們買的是大單位，不過是一房一廳，我們一向租住舊式唐樓房間，已經是萬分滿足了。

樓上的居住空間已是相當狹窄，樓下街道的環境更是惡劣之極。 

大廈對面，是有幾十年歷史的果菜欄和雞鴨欄，而且果菜欄「擴充業務」，租了華德大廈樓下的大部分鋪位！每天早上五、六點，零售商便會群集與欄主議價，講妥便馬上出貨。都處都是赤膊、手上拿個勾的苦力。那些雞籠、木頭車和生果箱，擺滿了行人道和大半條馬路，貨車川流不息，不止嘈吵，一地都是雞糞和爛生果，臭氣薰天，要到正午方休。 

大廈外邊便是海旁(現在已經填了海成為陸地)，但不要以為有「無敵海景」，因為那是泊滿貨物躉船和「住家艇」的油麻地「避風塘」。 

那些住家艇，在這裡幾十年動也不動，由於避風塘外有防波堤，基本上避風塘是死水一潭，墨綠色的海水，在夏天的時候特別的臭，住在十幾樓也嗅得到的。但那些水上人家，有些在艇上過了半生的了。 

每年的天后誕，是水上人家的大日子。各個商會租賃一些躉船，首先清掉船上的貨物，掛上大花牌，擺滿桌椅，大排筵席數天，又請些二打六「歌星」來唱歌助興，裝設大喇叭向外播出，整個區域震耳欲聾，晚晚如是，直到午夜之後一二時。我聽過的，有當時還是幾歲大的「神童歌星」張圓圓，即是後來的張德蘭。天后誕正日那一天，更是通宵狂歡，苦了我們住在這裡的住戶。 

這就是住「窩打老道1號」的光景。去年我回香港，特別到那邊走了一趟，果欄和大廈還在，除了已經沒有了「海」，一切沒大改變。 

好笑的是，走幾步便到的窩打老道8號「聚康山莊」，又稱「窩 8」，在油麻地戲院旁邊，是賣得很貴的「豪宅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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