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李小龍

李小龍出生在1940年，在世不到33年，但影響極之深遠；他去世後的三十年間，有無數號稱研究他的武術和哲學的書籍出版；近年亙聯網蔚為文化主流，網上的李小龍迷網站更是不可勝數。醉心李小龍功夫的人有增無已，遍及地球上每個角落。

真正的李小龍電影和模傲他的作品的錄影帶，遠至南美、非洲小國都大行其道。現在的李小龍迷，很多是他逝世後才出生的，這樣的一顆巨星，實在是文化史上的奇人。

我和李小龍的淵源

一如七十年代眾多的青年，我也是先迷上李小龍電影的才上武館學功夫的。李小龍在香港拍了「唐山大兄」、「精武門」、「猛龍過江」、「龍爭虎鬥」四齣電影，外加「死亡遊戲」的一小部份，前後不過三年，便奠定了他不世的歷史地位。 

李小龍打的是中國南派「詠春拳」，我當然決心投身學習這門派。我在1973年拜師，師傅是武林中稱為「講手王」的黃淳樑。黃師傅和李小龍都是在五十年代葉問宗師所收的最早一批弟子，所以算起來，李小龍是我的師叔。


由於李小龍拜師時尚是小徒弟，功夫大都由黃淳樑師兄傳授，還由他帶領出外找別的門派打架。但是黃師傅口德很好，在我們面前絕口不提與李小龍的關係來自高聲價，只是到了他死後才點滴透露出來。

同 年我進入香港大學，又參加了大學的武術班，師傅是邵漢生老師。邵師技兼南北，但以教北派為主。很多人不知道，李小龍在少年時代曾拜邵師練「捷拳」。北派功 夫著重騰躍腿擊，李小龍的快如閃電踢腿，要歸功邵師所傳的「捷拳」，他的「截拳道」與此有沒有關係？從邵師這個淵源說來，李小龍可算是我（未見過面）的師兄。 

1981至84年我任職在香港警務處，與同僚彭錦發總督察結為好友，這三年間我與彭兄差不多每天都一起吃午飯。彭兄與李小龍是「聖芳濟中學」的同學，入門學詠春比李小龍還要早，曾任香港詠春國術總會會長。李小龍的軼事他當然知之甚詳，當年我們聊天的話題總離不開這個。 

李小龍的電影

李 小龍的功夫電影刻意地把自己塑造成中國民族英雄，專門打「外國人」。其實他在美國三藩市出生，所以本名「李振藩」。後來他回到香港唸小學和中學，二十歲回 美國唸大學，三十歲才回香港。他大部份的行為與心態都是美國化，在香港傳統積習甚深的電影圈中，感覺格格不入，產生很多矛盾。 

李 小龍的父親是粵語片演員李海泉，因著這個關係，他自小在片場裡混混，十歲便成為童星；「小龍」這個藝名，是由編劇、小說家袁步雲所起。他以演流氓小童的 「細路徉」（1950）嶄露頭角，片中表現他原本反叛、好鬥的性格。他由童星開始至離港赴美的十年間，出演過多齣電影。其中擔戲最重的是「雷雨」和「人海 孤鴻」。

由於李小龍常常鬧事打鬥，有一次還被拉進警局，李海泉把他送到美國。之前他只學了幾年的中國功夫，但他天資聰敏，把學過的東西在美國苦練，同時搜購各家各派武術的書籍來自修。他終於克服自己個子不高、體格單薄的弱點，自成一派成為出色的武術家。

他 最初在唐人街，不顧其他華人師傅的反對，教西人打中國功夫，後來更在好萊塢打出名堂，專門按時收費教大明星如占士高賽、史提夫麥昆等。他夢想有朝一日也可 成為美國明星，但充其量只能在影片中擔任動作指導或出演配角，例如在電視劇集「盲人追兇」（Longstreet）其中演一集演主角的師傅，電影「醜聞喋 血」（Marlowe）中演黑幫打手，最威風也不過在電視劇集「青蜂俠」（The Green Hornet）中演主角Van Williams（其實是他徒弟）的助手。 

李小龍的功夫在美國揚名立萬，星運卻不濟，使 他十分氣忿，他接觸香港最大的邵氏電影公司，但是不獲青睞。1971年，新成立的嘉禾公司首腦鄒文懷與他商議到香港開拍華語片，他便與太太Linda、兒 子國豪、女兒香凝闔家赴港，演出由老派導演羅維執導的「唐山大兄」。片中他飾演到泰國謀生的華工青年，以功夫與黑幫周旋，上映即打破票房紀錄。

1972 年羅維編導的「精武門」，平白杜撰出所謂霍元甲弟子「陳真」的角色，把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，觀眾為之瘋狂。 其實，李小龍的美國人性格一開始便與羅維不咬弦，鬧得很不愉快。第三齣「猛龍過江」，公司讓他做導演全盤控制，結果又創賣座紀錄。李小龍的成功終於說服了 美國華納公司，小本投資拍攝「龍爭虎鬥」，派了個三流導演Robert Clouse做導演，拍成之後作國際發行，終於圓了他做美國電影主角之夢。他還在斷續拍攝第五齣電影「死亡遊戲」之際，以三十三歲英年早逝。

平心而論，所有李小龍電影的編劇、製作手法都很糟糕，但是不靠鏡頭取巧的動作場面的確充份表現了他威猛無倫的身手，其「快」、「準」、「勁」已到達極級境界，可說是空前絕後，足以作為「截拳道」的教材，名垂青史了。

李小龍的功夫

我認為李小龍自創的「截拳道」，是「詠春手」、「跆拳腳」加上西洋拳步法的混合體。他又蒙上了一層粗懂皮毛的道家哲學，甚麼「以無限為有限」、「以無法為有法」，既打得，又講得，難怪很多洋人認為高妙到不得了。

李小龍拳腳功夫了得，但是不懂中國傳統兵器。他在銀幕上瘋魔影迷的「兩節棍」，是日本空手道的武器；他學自菲律賓人伊努山度，兩人以自己的功夫交換學習，所以是亦師亦友的關係。 

李 小龍身高僅1米70左右，體重60公斤，靠苦練獲得超過物理極限的拳勁，的確不簡單。他後期沉迷吃藥和使用電力脈沖來增強肌肉──典型的美國人急功近利作 風──終於弄垮了自己的身體。他去世時肌肉練得堅韌如鋼絲，體重卻降至53公斤。這樣的粗暴急進作風，其實與他掛在嘴邊的「無為」哲學是背道而馳的。　
 
(文章允許轉貼，請具作者名字： 梁煥松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