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信因果是壞人？

看過一篇某著名佛教法師的文章，數說現代人的弊病，其中一條赫然是「不信因果」(http://blog.chinaunix.net/u1/52492/showart_431177.html)。

不信因果都不行？信因果有那麼重要嗎？

法師認為：「......不相信因果報應，即邪知邪見......現代人不信因果，天天在搞貪嗔痴，怎麼不墮三途？...... 」法師大概認為相信「善有善報，惡有惡報」的因果論，有利於促使人多做善事、少做惡事，這個有可能，我也同意。

邏輯上，前題是「 If A, then B」是真，從而推論說：「Not A, then not B」，是謬誤啊！ 

 
「不信因果」的人，就會因為覺得「做善事也不一定有善報、做惡事也不一定有惡報」而不肯做善事，一定會天天在搞貪嗔痴、放膽做惡事嗎？

我做善事，不是為了得到福報；不做惡事，不是因為怕惡報，不可以的嗎？說不信因果便會作惡，未免是對有道德操守，遵守孔孟仁義之道的君子的侮辱。孟子說「惻忍之心，人皆有之」，做善事乃順著人性本有的善，一個人單是「怕報應」才不(敢)做壞事，也不見得是怎樣高尚的道德觀吧？

"A man's ethical behavior should be based effectually on sympathy, education, and social ties and needs; no religious basis is necessary. Man would indeed be in a poor way if he had to be restrained by fear of punishment and hope of reward after death." (愛因斯坦，紐約時報雜誌1930年11月9 日) 

我想有些因果關係，是很少人會否定的，例如：

風高物燥，不小心煙頭會引起火災。
如果我不交稅，稅局會追著我不放。
父母不好好教導兒女，他們便會學壞。
地球暖化，引起氣候突變......

這些我稱之為「自然因果論」，通通有跡可尋，看到因果關係的推展，可以理智分析，到底說得對不對。

至於俗世的「善有善報，惡有惡報」之說，我稱之為「道德因果論」，是耶非耶，卻是幽微難知。你信也可，不信也無不可，因為你只見到事件的先後，而看不到中間的因果關係，是如何的推展的。

幾年之前，本市一家歷史悠久的鮮肉店轉了手。原來是老闆壯年患病死了，有人對老闆娘說，你們長年賣肉，殺業過深，老闆之死乃因果報應；於是老闆娘把肉店賣掉，在另一區開了一間素食餐館。

這也許是信因果的人津津樂道的事，但是「賣一輩子的肉」和「患病早死」雖然是事有先後，卻不一定有因果關係。

哲學家 Karl Popper 提出，一個說法要是科學理論，一定要有「可驗證性」。例如提出疑問：你說「老闆賣一輩子的肉，殺業太重，所以患病早死」？那麼：

有沒有人長年賣肉，但不患病早死？
有沒有人不犯殺業，但患病早死？

答案是最明顯不過的，民間不是一早也有「殺人放火金腰帶，修橋整路無屍骸」的犬儒說法嗎？善有善報是我們希望的，但有些善人一生坎坷；惡有惡報也是我們希望的，但有時壞人反而長命富貴。

當然有人會衝口而出：「若然不報，時辰未到」！就算今世不報，會在來世報；今世作惡但一帆風順者，因為前世行善的福報還享不完，今世繼續享福.....

總之無論你怎樣質疑，他們還是認為「道德因果論」是一定對的，就好像以前天主教廷提出的：教皇所做的一切，是沒可能錯的(The Infallibility of the Pope)的理論。

Popper認為，如果有人提出一條「不可能否定」(Unfalsifiable)的理論，這理論並非科學。

話說這個老闆娘轉行開素食餐館，經營時間不長，便因為虧本而結束了。這件善事有這樣的結局，不知道這又是哪門兒的因果？

(文章允許轉貼，請具作者名字：梁煥松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