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日關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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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日本的地震和海嘯，帶來重大的災害，特別是核幅射擴散的危機，固然令人沉痛，希望菅直人首相雖然民望下調，亦能領導國家人民走出困境。中國亦積極施以援手，這人道舉措，會否改善在低處的中日關係？在審視歷史，痛罵日本軍國主義的同時，目覩日本大災難後國民表現優越的素質，對比中國社會就是在目前「共富貴」都常見的的利欲薰心，浮誇弄假，亦不無感概，不知「共患難」時會是怎樣的情況。

祝願日本國民共同渡此難關，亡者安息，及其家屬努力活下去。

相信基於人道立場，近年和日本有關的國際糾紛會暫停。中日關係是我感興趣的課題，港大胡偉星老師亦剛做了一個中日關係研討會，也借機整理了一些就我對近期發展的看法，藉日本仍是新聞焦點時，和大家分享。

稍前中國在東海油氣田開發，因經濟利益和主權問題，又會聯繫到千絲萬縷的中日關係。相信中國交往的國家，沒有那個像和日本關係般複雜，而這複雜性亦會引起廣泛探討的興趣。

中日人民交往不是問題，日本普及文化在中國很受歡迎，除了目前的處境，前往日本旅行也是熱門選擇，但一談到中日歷史，政治，外交，領土和主權，很容易同仇敵愾，挑起反日情緒，稍稍為日本開脫，也會被戴上「漢奸」的帽子，釣魚島事件時，國內網上憤青的強烈反應，看到不少鷹派宣戰的口號，有時亦感意外。

中日之間積怨

中日之間積怨非一日之寒，有很多矛盾難以解決，有些是結構性的。細數下，也有下列不同範疇的問題，未能盡錄。

歷史方面的問題包括歷史教科書，靖國神社，慰安婦，戰時勞工，日軍遺留化學武器，戰爭賠償，為戰爭正式道歉，以及日本人的歷史觀的問題。領土糾紛包括東海劃界，東海油氣田開發，釣魚島歸屬。臺灣問題涉及日台關係，日政界支援台獨人士，防衛省把臺灣海峽緊急事態視為屬於日本周邊事態，中日聯合聲明中對臺灣問題的表述。經濟貿易問題有食物安全，貿易糾紛，技術轉讓，地區貿易協定。地區安全有中國威脅論，東亞諸國的微妙關係，日俄交惡中國在背後的角色，中日誰執亞洲牛耳，美日同盟，軍備競賽，較深層次的戰略問題和民族感情、心理和仇恨等問題。

自然，中日惡化也有日本國內因素，經濟持績低迷，人口老化等壓力，國際關係中的結構性問題和美國因素等。近年日本首相和很多閣員的短期內替換，例如前外相前原誠司剛在上星期呈辭，面菅直人地位也曾岌岌可危，也令中國無所適從，不容易和「對口單位」建立長遠關係和定下深遠策略。

中日七十年代以來定位

中日七十年代恢復邦交至今，兩國關係定位包括七十年代的聯合反霸，八十年代的和平友好，九十年代的勿忘歷史和開創未來，及二十一世紀的戰略互惠關係。

中日近年關係

回顧近年，中日關係起起落落，去年底起的釣魚島事件，日本首次以國內法處置中國漁民，直接衝擊中國主權和七十年代領導人「擱置爭議，共同開發」的立場，中國的強勢反擊，在日本社會亦挑起夾雜情緒和理智的「嫌中」心態，中日關係再添複雜。

2001年至2006年，小泉純一郎的五年，他強硬的鷹派作風，中日關係跌入低潮，2006年至2009年10月，從安倍晉三，福田康夫到麻生太郎，中日關係起暖回升。2008年5月胡錦濤訪日，雙方發表《中日關於全面推進戰略互惠關係的聯合聲明》，確認了推進「中日戰略互惠關係」的新格局和大方向，強調發展長期和平友好合作關係。在處理歷史責任的問題上，雙方雖然取態不一致，但同意「正視歷史，面向未來」，淡化處理歷史問題。

2009年民主黨執政，是日本戰後首次「改朝換代」，雖然民主黨沒有推翻自民黨的政策，但有了不同程度的內政外交改變，且沒有自民黨的包袱，本來是改善中日關係新契機。鳩山由紀夫重視亞洲，基本沿襲90年代村山富市對侵略戰爭和殖民統治道歉的態度，更建議日中承認雙方差異的同時，建構信賴關係，進一步豐富日中「戰略互惠關係」的內涵，和構思東亞共同體，尤以他提議就東海油氣田共同開發締結協定，有機會令中日關係在高位運行。但他過分親華立場，加上美國反對和內政問題，和離不開的「獻金」醜聞，也導致來自官宦世家的鳩山不到一年被迫辭職。

菅直人2010年6月上台，初期因他內閣沒有參拜靖國神社，頗獲中方好感，但在日美關係上有點矯枉過正，釣魚島扣押中國漁民事件，朝鮮半島危機和修改新防衛大綱上被認為處處取悅美國。但菅直人的取悅美國路線也不是靈丹，內政的平庸和經濟的持續不振，菅直人的民望下趺，和少壯派不和，若非日本地震和海嘯需內部團結去救災和振興經濟，菅直人亦可能短期內下台。

幾線曙光

在不利因素中，也看到幾線曙光。

在日本年輕一代，越來越難理解上一至兩代的戰爭既已是過去，為何中國仍這樣執著，幸好在建立歷史正確認識方面，亦有進展， 2009年12月，兩國20名頂級歷史學家參與歷時三年的中日歷史共同研究，達致兩項共識，一是日本當年對中國進行的戰爭是侵略戰爭，二是日軍攻陷南京後存在大屠殺行為，這在中國來說，是眾所周知，但在中日共同歷史觀上是一大步，有助減輕歷史包袱和陰影。事實上由安倍晉三至今天的菅直人，都沒有參拜靖國神社，歷史問題已不是那麽緊迫，希望隨著理性主導和尋求共識下，和共同研究的高公信力，能逐漸梳理很複雜的中日關係的歷史問題，與及民族心理和民族仇很，儘管仍是漫漫長路。

日本島國政治，民族性極强而排外，明治維新後崛起，在亞洲有孤芳自賞的性格，就是二次大戰戰敗後也不損傲氣，更能迅速復元，但這種經歷亦是包袱，在今天日本仍搞不清是「脫亞入美」或「回歸亞洲」的定位，近期的首相不斷在兩極端中揣摩游移，但很多日本政治家意識到，既要美日同盟建立日本的安全保護傘，也要修補和中國的關係，因為在經濟和東亞安全上，「中國很重要」，要在親美和親華中取得平衡是最大利益，但亦是大大考驗日本政治家的智慧。

2008年東海油氣田共同開發締結協定，共識是原則上中方同意日本企業參與春曉油氣田的開發，日方可根據中國有關法律出資参與合作開發，兩國同意成立合資公司，共同開發不涉及中國的主權權利。當然，東海這地域亦是分歧的地方，日本和美國亦會借勢監視解放軍在東海活動，而東海劃界方面，中國要求按大陸架劃線，即根據聯合國海洋法，允許200海哩專屬經濟區，350海哩大陸架或者至 2500米 深的海溝，而日本要求中間線，大約280海哩寬(包括釣魚島)，劃界方面仍未有共識。但就東海油氣田在共同開發協定下，這種先經濟後主權的模式，先禮後兵，比釣魚島的處理似乎會更成熟。

日本地震和海嘯後，或許在國際事務上日本需要休養生息，專注國內的重建，但這種災後重建能否更推動經濟，從近年廣島，京都，海地至智利的經驗，不同經濟學家有不同看法(詳見今天信報林行止專欄的分析)，但這種劫後重生，會給日本政治經濟生態帶來轉變和契機，而中國和日本在另一平台上溝通，交往和合作，會有新的視野和體驗，或有助彼此重新理解中日關係的問題和困局。 

釣魚島 - 日後再起爭端

日本的地震和海嘯發生後，相信中日關係爭議會暫放在一邊，但稍後來說，釣魚島亦容易再起事端，中國漁政船巡邏常態化，會與日本海上保安廳船隻對峙，加上中國漁民進入海域，民間保釣運動，日本地方議員和右翼分子登島宣示主權，都會增加磨擦。在短期的中日關係上，釣魚島會繼續扮演一個重要角色。

仍是複雜的中日關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