甩皮甩骨的「一代宗師」

我是王家衛的擁躉，除了「墮落天使」、「東邪西毒」、「2046」，從他編劇給譚家明導演的「最後勝利」，到他執導的「旺角卡門」、「阿飛正傳」、「春光乍洩」、「重慶森林」、「花樣年華」.....以至西片「藍莓之夜」和只負責三分之一段的Eros，可說是絲毫沒有保留的喜歡，可以反覆欣賞，一看再看仍然覺得有趣味。

這齣「一代宗師」，十多年前他在巴西拍 「春光乍洩」見到李小龍的海報時得到靈感；之後以一個完全不懂功夫的人，單憑看書和拜訪武林中人，搜集資料和構思故事，比甄子丹的「葉問」還要早開鏡，但一拍就是幾年，人家的續集都出了一年之後，方才匆匆上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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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一代宗師」還是很王家衛的，對白很文藝、服飾和道具精巧，燈光、配樂、畫面靚，有令人難忘的個別場面。

他的靈感式的拍法，結構鬆散，都是一如所料的，我也不期望看到一齣以功夫為主的電影。但是它有嚴重的結構不平衡的弊病，只能說是「可以一看」，我則會評之為「甩皮甩骨」。

看影片的英文名 The Grandmasters，觀眾就應該知道「一代宗師」不只一個，當然不會只是梁朝偉演的葉問，也非志在弘揚詠春拳術。如果你帶著這個期望來看，你會絕對不滿意。

據悉，製片找過梁紹鴻師伯來指點梁朝偉練拳。電影開頭葉問一人打多人的幾分鐘片段，拍了一個月，但是看得到的詠春招數不多，也不正宗；鏡頭運用美則美矣，但不是功夫表演。

電影的主題，用現代漢語來說，其實是「民國一代的宗師們」！除了梁朝偉還有誰？章子怡飾的八卦掌宮若梅，和張震飾的八極拳「一線天」也。

故事的主線應該是這幾條：

1. 北方武師來南方授徒，並招考名師到北京交流武術，葉問代表南拳出陣。

2. 葉問和宮若梅不打不相識，種下情根，惜乎神女有心襄王無夢，二人保持含蓄的敬愛關係，至終未能開花結果。(若非這樣的「求不得的愛情」主題，就不是王家衛電影了)

3. 宮若梅父親(也是一代宗師)被叛徒殺害，宮若梅復仇。

4. 國民黨特務，八極拳的「一線天」火車上行事受傷(電影沒有交代顯露身手的場面。失敗！)，得到宮若梅掩護逃脫。 後來到了香港，經營理髮廳為生，業餘授徒，北拳南傳。

5. 葉問輾轉到香港授拳為生，宮若梅也南來香港行醫，二人短暫重逢之後竟成永訣。

很可惜，大部分的戲份，都給章子怡佔了，梁朝偉只是大配角。韓國紅星宋慧喬演葉問妻子，只有幾個鏡頭，一兩句對白。

愛情主線，應是王家衛擅長的項目，但是這方面的交待，只是一次交手，梁朝偉和章子怡兩三次同場戲，顯得十分不夠，著墨遠遠不及復仇的過程。最慘的是，章子怡的大頭特寫太多，而她又不是一個特別有觀眾緣，賞心悅目的演員。

張震的一段，硬生生插入，無頭無尾，可有可無，簡直是令人又驚又笑。為了拍這電影，張震苦練了三年的八極拳功夫(還贏了公開比賽)，在電影中僅有幾十秒鐘的示範鏡頭。我看應該是原先拍了完整的情節，後期製作時剪掉大部分！

電影拍完一定需要剪裁，留甚麼剪甚麼，全盤計劃在導演手上。半小時的短片，一小時半的標準長度，三小時的電影，都可以拍得好電影。事先欠缺周詳計劃，連劇本對白都沒預備，隨意而拍，讓演員自由發揮參與創作，這倒沒所謂-----但是埋尾之時，要剪成上畫的多少分鐘，給觀眾看一件完整的藝術品，是導演的責任。

「一代宗師」肯定沒有做好。據說電影拍了三四個小時，如此，要等出Director's Cut的DVD全版，才可以見到較好的成果了。



(文章允許轉貼，請具作者名字：梁煥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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